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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家門輕輕地被推開,裡頭留著一盞昏黃的餐桌燈,提著公事包的水仙躡手躡腳地走進餐桌邊,餐桌上擱著一張紙條「老公,我先睡了,冰箱裡有一些水果,想吃的話自己拿。 如 11:30」,水仙打開冰箱,拿出切好的蘋果,在漆黑的客廳裡打開了電視。

 

      重播的談話節目正討論著「執政黨議員戴假髮」的話題,水仙撫摸著自己圓禿的腦袋,「哈,原來這傢伙和我一樣,但是換個角度講,這個年紀的男人,頭髮底下的東西,到底是更加重要啊!」想著想著,不知不覺又想到工作上的事,「奇怪,為什麼電流值還是太大呢?是機器的問題嗎?如果機器有問題,是哪裡有問題呢?」,水仙即便下班之後,腦袋裡還是會持續想著工作上的事情,前幾天夢見自己在一根圓形的管道裡跑得氣喘吁吁,後頭有一個肥胖的大漢一路猛追,最後他停下來指著那個大漢說「你追著我幹嘛?」大漢回答道「因為我是大電流,所以要一直追著你。」一聽到「大電流」這個關鍵詞,水仙就驚醒了,不過儘管腦袋在一瞬間清醒過來,四隻卻還是無力且沈重,看了一眼時間,還不到六點,卻再也睡不著了。

 

      電視上慘遭撕髮迫害的議員,泛著淚光說到「今天發生這種事,要我的小孩如何跟他同學說?小孩是無辜的,情何以堪?」水仙推開房門,兒子和妻面對面睡著,睡夢中的兒子露出淺淺地微笑,非常可愛,「上一回和兒子講話,好像是週末咧!」,週末帶兒子到公司加班,兒子在他座位旁玩著積木,諾大的公司裡,只有自己和兒子。妻子問兒子說「小寶,你要跟媽媽去逛街還是要在這邊陪爸爸?」幸好,小寶說想要留在辦公室玩新買的積木,不然就落得自己一個人加班了。今年兒子開始上小學之後,每天早上總和妻子一起七點就出門了,之前或許還有機會每天趁著載他上幼稚園的時候看看他,最近這幾個禮拜,只有週末才有機會和兒子相處久一點,只是通常是在公司裡。

 

     「蘋果真是好吃極了。」水仙心想。「下午渾身不對勁,感覺痛風症狀要發了,要趕快吃藥才行,不然明天又得請假了,最近Project這麼趕,請假還得了,怎麼做得完!」水仙在藥櫃子裡翻找不到,最後終於在冰箱裡找著了痛風的藥,倒了杯溫水,將四五顆藥丸一口氣「咕嚕」吞下,「身體越來越差了,都沒時間運動啊!」有時候想和同事們一起去騎腳踏車,但一想到Project的進度,水仙就覺得還是留下來加班好,Project一直延遲,已經拖了快半年了,成績沒有達成,要加薪,要升等總是不知道要怎麼跟上面的人開口,隔壁部門的小趙,到公司一年,竟然已經升到副理,水仙換到這間公司五年了,和一開始一樣就是待在副理這個職位上,同事們總是說:「邱大哥技術很強,有什麼問題去問他就對了。」同事間誠懇的口碑,卻無法改善專案延遲的事實,這兩三年來,始終沒辦法有具體的成果,「一個專案的成功,不是只靠我們部門啊!出狀況有什麼辦法呢?日子總是要過,工作總是要做的。」,水仙自我安慰到,至少有一個每天會幫他準備愛心便當的妻子,再怎麼樣不順遂,吃著妻子親手做的飯菜,想著微笑的小寶,那些辛苦也就不算什麼了。

 

      水仙在浴室裡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,毛髮稀疏的頭頂,閃閃發亮的前額,胸前兩只肥奶掛在圓大的肚子上面,雙手雙腳看起來竟然有點纖細,以前大學參加游泳隊的時候,兩塊巨大的胸肌,學弟常笑稱他是「C罩杯菲爾普斯」,怎麼隔了十多年,那兩塊堅硬的胸肌,竟然越來越像女人的乳房?水仙每天看到鏡子中的自己,總是十分沮喪,但是沮喪感會在洗完澡穿上睡衣之後,隨即被專案延遲的焦慮感給取代,在焦慮中睡著,在焦慮中驚醒,每天一大早就得到學校去的妻子工作也是夠累的了,妻儘管辛苦還是堅持每天親手做便當,怎麼好又把這些自己的焦慮加諸於她呢?

 

      水仙戴上了布頭套,防止寒氣竄入毛髮稀疏的腦門,輕輕地爬上床,原本側躺和兒子面對的妻翻過身「老公,抱抱...」妻的手跨過水仙的胸前,攬上他的頸肩,妻迷迭香洗髮精的氣味撲滿他的嗅覺,水仙緩緩地睡去,夢裡,他在一望無濟的花田裡,天空是接近透明的藍,白雲好像紡紗一般,一片片高掛天際,他牽著妻子的手,漫步著。

 

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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